泡椒凤爪

胃不好,暂时吃不了了

【日与月跨年派对|春节05:00】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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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罗托雷only

*if线

 

 

我喜欢周四。

 

每个周四我将受到ZAT队的临时聘用,前去研究怪兽基因。不得不说在怪兽早已消失的五十年,那贫瘠的基因库早已没有太多研究的价值,推动我工作的仅是兴趣爱好。因此现任的队长为了保证他们的工作时长,会委婉地让我保重身体。我识趣地离开,收下面值高昂的礼金券。而大学实验室认为我在为了人类做出巨大贡献,不敢来侵占我的时间、干扰我的思绪——我心安理得地拥有了个人时间,带薪的,并且是双倍的。

 

当我利用每一个周四吃遍了东京繁华街道上的咖啡店,我找到了我的挚爱。热巧克力入口丝滑,奶茶的平衡感很好,甜点种类很多,店主和店员也不介意我外带饮品。今天我照旧坐在属于我的角落,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白色的马克杯上堆满了雪山般的棉花糖,表面微微烤得焦褐。我询问店员是否是她准备的,她点点头,我便在托盘上付上一张千元小费,赞赏她的完美杰作。

 

棉花糖融化在热巧克力浆液的表层,甜腻而柔软的口感将雨天的湿黏驱散,我宣布原谅这个将我外套打湿的恶劣天气了。我从潮湿的公文包里拿出看了一半的纪伯伦,我曾用笔名发表过自己的诗集,反响说是平庸都算作隐晦,我想初版印刷的五百本甚至还没有卖完。我翻阅了专业点评人的反馈,说我的诗偶有灵性,但工于心计,理性得刻板,乏味无比。看来我在文学领域的发展止步于此。

 

我翻过因湿气浸泡变得柔软的书页,直到不速之客试图入侵我的领地。是一件湿漉漉的皮夹克,水渍爬满了棕色的皮革,它扎进我的眼角一掠而过。我知道他,上周他骑着一辆机车,轰鸣着停在店外。今天他淌着水,又坐在了我斜对角的座位上。我很庆幸店内的支撑柱阻挡了我们间的视线,他的唐突将逐渐干燥的空气搅成一团。我难以描述他身上的香水味,我试图寻找一个确切的形容词,思绪跳出了字海。

 

“我要一杯冰美式,”他一张嘴我就烦躁地揉搓着页边,“哦,再给我加一份三明治套餐,请多加一点金枪鱼。”窗玻璃模糊地投下他的影子,以及美食杂志扎眼的红色封面。

 

当慕斯蛋糕端上桌后终于制止了我的心神不宁,草莓的甜味融化在我的口腔里,我又可以回到文字之中。待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斜对角已变得干净整洁,等待着下一个客人,我满意地离开了咖啡店。

 

年末的临近将一切变得可怕起来,以至于周四的下午也显得十分微妙。那名为圣诞的节日将人流塞满了休闲的场所,我严肃地凝视着店员提出了双份棉花糖,要烤得很焦很脆,上面还要淋两圈巧克力酱。

 

我倚靠在软垫上,没有来得及拿出尼采,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打扰你了,请问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他的脸与他的手相同是小麦色的,舒展的五官可以算得上英俊。他向我示意了一下店内的情形,其他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包括斜对角的位置。我不情愿地点头,不想在这种场合毫无意义地展示我的刻薄。

 

他又点了美式和三明治套餐,我略微抬手,用书页阻挡喉咙里不满的气声。有个陌生人就坐在我对面,同桌进食——糟糕透顶。看来喝完我的热巧克力,就该早些离场了。

 

幸好我的热巧克力早些来了,店员站在桌边轻声提醒我,突然棕色的巧克力液溅在了我的书上,模糊了两列字迹。我仰起头,店员更是大惊失色,还有一只手横在我眼前。

 

“你没烫到吧?”他垂下眼问我,手里正抓着白色的杯具,棉花糖卡在杯口岌岌可危。玩闹的孩童推搡了店员,而他起身接住了即将打翻的杯子,缓缓放到我手边。

 

“客人,您没事吧。”店员慌张地拾起毛巾去擦他的手,溢出的热巧克力液烫红他的皮肤。

 

“……谢谢你。”出于人道主义,我后知后觉地表示了感谢,他笑得灿烂。若不是他的出手相助,我的整本书甚至是双手都会遭殃。店员很快处理了残局,我吸干书页上残余的巧克力,留下深色的水痕。

 

他离席片刻后又回到座位上,接住杯子的左手上缠着一圈绷带。他开始吃三明治,咀嚼的声音令我坐立难安,如同巧克力味的尼采一样违和。我从夹层里摸出一张名片,推到他眼下。他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擦干净自己的手:“嗯……ELF?”

 

那是我出版诗集的笔名,我认真地纠正他:“读作エッフ,是德语,”强调了旁边标注的平假名,“上面有我的邮箱号,如果你去医院产生医药费可以发给我报销。”

 

“好的,ELF先生,这是我的……”然后他伸手去摸他的皮夹克,我视若无睹,背上背包离开了咖啡店。当我进入稀疏的地铁,才恍惚地想起那杯没有动的热巧克力。那可是双份的棉花糖!双份的!

 

我的名片上留下的是出版时才注册的邮箱,里面塞满了各种垃圾邮件,以及编辑发来的一些面向大众的征稿活动。整整一周,他没有发来任何信息,待到周四早上我退出了账号,看来不会再有任何纠纷了。下午到了店里,店员主动提出要为我免单,弥补上周的过失。我环顾店内,客流量还是比平日里多,看在她为我预留座位的份上,我还是坐下了,刁难般地点了双人甜品套餐,店员却显得更高兴了。

 

“ELF先生,这是你帮我点的吗?”他站在琳琅满目的桌前,我们俩都显得很不可思议。他为何在一周之后,用这种无比亲昵的语气和我交流。我来不及辩解,他已经坐在我的对面,手边正好是一杯加满了冰块的美式。

 

原来进入圈套的是我。

 

“是,”我赌气地应答,像个精通人情世故的愚蠢人类,咬牙切齿道,“谢谢你,上次帮忙。”

 

“对了,这是我的名片,上次没来得及给你。”他的指尖压着一张薄片推到我面前,我下意识地向后仰,拾起他的名片。

 

东光太郎。他是附近一家健身拳击馆的教练。我扫了一眼,放在马克杯旁,等会儿我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它遗忘在这张桌上。

 

“你好,东先生。”我缓慢喝下一口热巧克力,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来店,我得认真品尝。

 

“ELF先生原来是文学家,怪不得我每次遇到你,你都在看书。”显然东的肌肉脑袋中没有教养这个概念,仍对正在阅读的我滔滔不绝。下一秒,他做了一个更令我惊愕的事情,他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文库本,封面写着《气球猜想》,ELF著。

 

我放下马克杯,以防我将温热的液体全数泼向对面。我深吸气,放下手里的书本,难以挤出一点笑容:“真意外,东先生还能买到这本书。”

 

“嗯,现代的网购平台还是很便利的,”文库本躺在他的掌心中,他滑动手指翻开一半,页边被他抚摸得卷起,“因为是诗集,我以为会是很浪漫的文字,但是很理性和克制地在讨论生命的意义。”

 

没有听到谄媚的奉承,我松了口气,旋即意识到他对我的评价是客观的。

 

“不过我很喜欢这句,‘它的生长如海龟飞行一般诡异’,”东笑着说道,“好有趣的比喻。”

 

“是吗,”我停顿了几秒,“大部分读者并不这么觉得。”

 

东很疑惑:“海龟飞行,不就是指托塔斯吗?它飞起来像UFO一样。”

 

“你了解怪兽。”此时我终于好奇地开始打量东,发现他正兴致盎然地阅读我的诗集。

 

“很奇怪吗?”

 

“在现代社会,算一种小众爱好。”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现在的人都不喜欢怪兽了吗?明明之前经历了这么多……”

 

“那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了,东先生,这样陈旧无新意的话题无法引起群众的兴趣。”当然初次以外还有政府的刻意封锁与隐匿,甚至站在人类一方的外星巨人也被捏造成了阴谋论在爱好者论坛中广为流传。为了能进一步了解怪兽的真实情况,我进修了生物学与怪兽学,吃力不讨好的给没有多少预算拨款的ZAT队当顾问。

 

“原来如此,”东怅然若失,“ELF先生似乎是专家,你有喜欢的怪兽吗?”

 

“我喜欢巴顿。它的喙巨大坚硬,两侧的肉瘤里还有毒液,羽毛坚硬得如同战甲,它自身的生物结构太高明了。”我罕见地与怪兽发烧友面对面聊天,忍不住多说几句。

 

“确实,与这样的怪兽交战确实很艰难。”东双臂交叉,连连点头,而后他若有所思地翻动书页,“所以这一页上写的‘鸟羽铠甲’是指巴顿?”

 

“是的,”我吃了一口棉花糖,思虑再三,“你看得很细致。”

 

之后我们聊了很多怪兽的话题,直到我应当下班的时间。我很干脆地中断了话题,收拾好东西后干脆地离席。休息时间,哪怕是和新朋友的社交也不能霸占。

 

我明白我食言了,到了周四我又前往了咖啡店。我的思绪接连被外界的车流声叨扰,听到机车的刹车声,东推门走了进来。他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我的斜对角。我一边对他保持距离加以赞赏,同时又有些懊恼,思考如何不失体面地和他寒暄。一想到我在渴望与他人建立一种亲密的联系,纸业上的字迹宛如旋涡。为了集中注意,我甚至如孩童一般在心中默读,拉扯我的神智。

 

“下午好。”东坐到了我的对面,手上拿着他的冰美式。方才他吃完了三明治套餐。

 

“你好。”我比初次见面还要拘谨。

 

他从皮夹克里掏出我的诗集,平庸的诗文上布满了他的注解。他似乎努力地研究了我在想些什么,以至于做出了部分令我羞耻的过度解读。

 

我强忍着躁动立刻转移话题:“这首诗我其实想写的是奥特曼。”

 

他认真地又读了一遍我的诗:“所以这里‘金色的眼睛’就是单纯在指眼灯?”

 

“没错,就是红色的外星人。”在怪兽发烧友中这个话题总能引起极大的争议,此刻我有些后悔,担心观点不一而争论不休。东却没有表现出我预料中的反应,仍在孜孜不倦地研读,我打断他:“东先生你认为呢?”

 

“什么?”

 

“奥特曼究竟是友好的外星人,还是zheng【】fu研发的生物兵器,或者说他实际并不存在,是凭空捏造的虚拟形象?”

 

东茫然地看着我:“呃……我不知道还有后面两种说法……”

 

“因为事实就是前者,”东似乎被我弄糊涂了,“但是现在他们想极力隐瞒这个事实。将这个地球的安危交给一个外星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因此zheng【】fu试图抹杀奥特曼的存在,或许再过二十年,人类将会彻底遗忘他了。”

 

东应答:“是这样啊。”

 

他的平淡让我莫名有些生气:“你不觉得人类很薄情吗?那个名为奥特曼的外星人曾付出生命拯救这个星球,而现在人类想要抹杀他的存在,甚至恶意猜测他的来意。”

 

东试图安抚我:“掌握着这个星球的命运是人类,所以如果人类最终选择排除异己,自己拯救地球,也无可厚非。”

 

人类会拯救地球吗?回到家后,我独自思考这个问题。东太理想了,甚至有些天真。我打开上锁的柜子,里面除了我的私人文件和房产证明等贵重物品,还有一本相册。相册里是模糊的照片,我在ZAT对打工时偷偷拍摄的。到了ZAT队,里面记录地完整影像印证了我的所有猜想。

 

那个消灭怪兽的外星人,他不止一次地受伤,不止一次地濒临死亡,最后仍能忍着所有伤痛站起来。他的造型很奇特,有着像恶魔一样的双角,却不会让人恐惧。细长的身躯,模糊的相片上,他的身体是红色的,我尝试用现代科技去修复,他的红色鲜艳而热烈。

 

他叫TARO。

 

 

虽然上周,因为奥特曼的话题,我和东产生了一些摩擦。观点上的不合没有让我对眼前的男士产生排斥,甚至是更加亲近,但我由衷地希望他不要再研究我的诗集了。

 

东已经将这本文库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张口就是问我某句诗的用意。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喝着热饮掩盖我的尴尬:“东先生……看起来你也很有写诗的天赋。”

 

“什么?”

 

“我是说,从简短的文字中参悟到哲思,这说明你也有写诗的天赋。”

 

不知为何总是笑脸相迎的东,脸上冻结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忧郁:“你过奖了。”

 

“你可以试试,”我拿出一本记事本,上面记录着我在实验室和ZAT队的工作进度,于是撕下一页空白的纸张,“一般来说,写情诗是最好入手的。”

 

“ELF先生也是吗?”

 

“我没有写过情诗,”东好奇地看着我,我不得不回答,“我第一首诗写的是《赞美巴顿》。”

 

他果然哈哈大笑。我骗了他,我第一首诗是中二病时期的作品,写的是《赞美太阳》,因为太阳赋予万物生机,当时这首诗还在校内杂志刊登。我把纸笔给他,他看着白纸愣神。

 

“我现在就得写吗?”

 

“你可以先试着记录一下你的灵感。”我摆出了一幅导师的架势,防止让他再对我的诗逐字逐句的解读。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我偷闲看了会儿歌德。

 

半小时过去了,东只字未写,他提起笔又落下,循环往复。

 

“其实你也不一定要写情诗……”我作为导师给予了错误的方向。

 

“不……我很想写,但是不知道怎么起笔。”

 

“或许你可以先写下关键词,比方说关键的场景。”

 

东缓慢地写下。

 

银白森林  学校  训练室  警备  图书馆  科技    格里  黑暗  光明  碎片  心脏


他写了很多也涂改了很多,这些词语过于跳脱,我实在无法将它们联系起来。

 

“好吧,”我仿佛看着这几个字,东谨慎地看着我,“接下来你可以选择你想表达的情绪。”

 

“嗯……痛苦?后悔?”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种强烈的情感会让人文思泉涌,所以最好在书写的时候控制你的情绪。但东先生是新手,那我建议直抒胸臆是最佳的。”

 

我的爱人

面具下的你果真如此面目狰狞

 

“为什么是面目狰狞?”我好奇道。

 

他不安地玩弄着笔:“当时看上去确实就是这样……”

 

“所以这是白描。”我继续往下看。

 

愿你重新拾起消逝的光明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蓝

 

“光明?”我念到,“是弃暗投明的那种意思,还是别有深意?”这更像是一首以情事为载体,但抒发理想与ge【】ming的文字。

 

东显得很心虚,声音也没了之前的爽朗:“他确实做出了一些反叛的事,我希望他迷途知返。”

 

“我很喜欢‘心中的蓝’这一句,很多诗人更喜欢红色、白色来表达感情,你却用了蓝色,有一种阴郁浪漫的氛围。”我神情严肃,余光偷偷观察东的表情,报复他刚才对我的细致分析。“我认为这是一首完成度很高的诗,能感受到你的真情,用词令人动容。”

 

东的耳朵红了:“你喜欢就好。”

 

 

东在我的鼓励下独自完成了几首诗,到来时主动递给我看。

 

你是我的月亮

悬于夜空隐于云雾

我睁开双眼

蓦然惊觉那近在咫尺的猩红也是你

 

月亮作为喻体有些俗气,我也不好冒然掐灭我的学生的积极性:“我喜欢诗中的距离感,前两行很遥远,后面两行又是近在咫尺。”

 

每次听到我的夸奖他都很羞涩,嘴角却抑制不住笑意。

 

“不过之前你写的颜色是蓝,这次用了红。而且是‘猩红’,会让人觉得很不安。”

 

“他确实是一个让人很不安的人……”

 

“但是‘睁开双眼’这里有些奇怪,”我用铅笔在他的文字上圈划,“既然是睁开双眼,就说明之前是闭着眼睛,那你看到的月亮是幻象吗?”

 

东被我说服,接过我手中的笔试图修改。我第一次触碰到他的皮肤,他的体温比我高许多,我被烫得蜷起手指。

 

夜里,我喝着混合百利甜的牛奶,翻阅东的诗作。他的诗很奇妙,我似乎能感受到文字间的强烈情感,以至于我的胸腔产生共鸣。我撩开窗帘,月色正如东描述的那样,朦朦胧胧地隐匿于阴云之中。我仿佛明白了他的感受,渴望看到月亮的真容。我倚靠在玻璃旁边,欣赏夜色。

 

 

从此以后,周四成为了我这个半吊子诗人的教学课。我即是东的老师,又是他的粉丝。

 

我拾起你的碎片

恍惚间我剖开胸膛

就像你我之间的厮杀

此刻我的心脏在你胸腔跳动

 

 我不可自控拧起眉毛,此时我的表情一定相当古怪。

 

“写得很糟糕吗?”东很紧张。

 

“这也是情诗吗?”我下意识地触碰我的胸口,文字产生的通感让我也隐隐作痛。

 

“是呀。”

 

“厮杀?”

 

“就是……”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吵架……对我们吵架了。”

 

“剖开胸膛?”

 

他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咚的一声:“打到我胸口了,很痛!”

 

“打起来了。”我应到,直觉告诉我他们应当终止亲密关系。我的眉间并没有舒展:“最后一句转折非常的生硬,因为前三句看来,你们维持这一种岌岌可危又无法分割的状态。但是最后又显得你们心心相印、如胶似漆,与前文产生了明显的割裂。”

 

东看着他的诗歌,划去了最后一句,一整个下午他都被折磨得晕头转向。为了不在他面前露怯,我偷偷将几首发给了编辑,了解专业人士的评价。她对东的诗作评价与对我的截然相反,情感过于强烈,强烈得粗糙,但充满灵性。

 

 

 

 

转眼春天悄然而至。东走进咖啡店,会径直坐在我面前。相较于甜点,他更喜欢吃面点。于是这天我们点了一盘华夫饼,上面垒着不同口味的冰激凌球。

 

而东的诗作也越写越多,他的情感如潮水般汹涌,当我注视着这些文字,会因为强烈的情感而退缩。不知为何,我有些看不下去了,绝不是因为他写得太糟糕了:“你写了这么多,有给对方看过吗?”

 

华夫饼塞满了东的嘴,他点点头。

 

“对方的评价如何?”

 

他咽了下去:“有时候他喜欢,有时候……不过也可能他说得是客套话。”

 

“是吗。”我看着手里的手稿,“如果我收到这样的肺腑之言,一定不会吝啬我的溢美之词。”说罢我意识到自己的出格,慌张地看向东,整理着措辞,打消东的误解。

 

东木然地楞在对面,持着叉子没有动作,我初次见他大脑放空的模样。几秒后他眨了眨眼,回神看向我,像是重新启动的智能机器人。

 

“抱歉,我得先走了。”

 

“你有急事的话……”

 

他起身,面有愧色:“我可能要回家一趟,往后几周都不能来了。”他匆匆离去,仅在路过门口收营台时停留,留下了一张纸钞。眨眼间,他便在我视线中消失了。

 

剩下的是剩余的半盘华夫饼,满杯冰的美式,他的诗作,还有他的皮夹克。我拿起他的皮夹克,急忙跑到门外,试图追上他。我掏出皮夹克中的机车钥匙,防止它甩丢了。而东和机车都已不见踪影。

 

我回到座位上,松软的华夫饼上流淌着融化的冰激凌,我吃了一口,味同嚼蜡。我点了新品的抹茶拿铁,太苦了,也不合胃口。于是我收拾了东西,提前离开了咖啡厅。

 

诚如东所言,之后的两周,他都没有来咖啡厅。我想他可能是冲绳人,健康的肌色、秀丽的外表、外向的性格,从地理位置上确实距离东京都市很远。东不在的时候,我又尝试读我之前没读完的诗。

 

无法遏制

我对你的恋心

深知我对你的怜惜是罪恶

就让我一同接受审判

 

东的诗歌总会出现上下文割裂的情况。但不变的是,东一直在诉说他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这种情感本身就让他痛苦。

 

我本该做个旁观者

维护转瞬即逝的一生

却渴望亲近——

 

我吓了一跳,我竟然不小心撕碎了东的信纸,原本完整的诗作尚未读完,就被我分裂成了两份。当我收起这些纸张,我也没有兴趣再阅读了。眼看过了四点,东也不会再来了,悻悻地离开咖啡厅。

 

乘坐在摇晃的地下铁,我倏地想到,上一次我还没来得急向东告诉我的读后感。回到家,我从书架上找到尼采,打开扉页,扑面而来巧克力味。页边在我指尖哗哗掀过,我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纸片。然后是歌德、纪伯伦、泰戈尔……我一张张翻过东写作的白纸,书房摊开了一地的诗集。

 

好吧,我将它遗忘……丢在了咖啡厅。

 

雪上加霜的是,随着天气的升温,我的免疫系统似乎与病毒产生了激烈的交战。我生病了,心脏疼得我难以入眠,止痛片、安眠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现代科学的尖端仪器没能察觉出如何异样。在生物实验室内我也浑浑噩噩,万幸我是决策者,没有人来指责我的失职。

 

我不止在周四去咖啡厅了,几乎每天,我都刻意地路过,在玻璃前假装无意地张望。一个月过去了,东没有去过咖啡厅,看来他的家庭情况颇为复杂。

 

不知为何,我总在考虑东的事。相对的,我再也没看过东的诗。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我对东有爱慕之心。

 

“不!这不对!”我像莎士比亚的悲情人物,独自在屋内咆哮游荡。

 

尽管我对人类社会的狭隘又迂腐道德准则嗤之以鼻,但我无法控制此刻内心的动摇——我爱着一个男人,爱着一个拥有配偶的男人。用通俗的眼光来看,我是多么的可耻!我的心脏剧烈得疼痛起来,如同火烧一般要蒸干我的血液。

 

再次醒来,我蜷缩在书房的地上,没想到我的求生能力很强,意识朦胧间卷了条绒毯,因此我没有着凉。我蹒跚走到浴室,我本就削瘦,此刻脸颊下陷。因祸得福,我从昨天下班回家后就昏迷到现在,长时间的睡眠让我神采奕奕,胸口的疼痛也不复存在。

 

今天是周四,我一如往常,离开ZAT队后去了咖啡厅。我的专用座位已经有了客人,东已经到了。

 

我加速走到最里侧的客座上,那一瞬间我已经有了说辞。东穿了休闲的卫衣,在喝热乎乎的红茶。

 

“你好。”他先向我打招呼,像下午的阳光一样灿烂。

 

“你好。”我忐忑不安。

 

“不好意思上次中途就走了,希望没有让你生气。”他的语气也很软和。

 

“我联系了之前的编辑,想出版你的诗集。当然,因为数量不够,可能会出在合订本中。”

 

东茫然地眨眨眼,脸上仍是没有褪去的笑意:“我……我是随便写写的,而且这是写给某个人的情诗。”

 

“我认为你比我更具备写诗的天赋,”我郑重其辞,“既然你心意的对象愚不可及,缺乏最基本的鉴赏的品味,那它就应该交给他人客观评价。”

 

“等一下,你怎么了……”他慌了神。

 

我见他中计了,愈加刻薄地继续攻击:“如果一个人看到这样真诚的文字都置若罔闻,那东先生,她根本不爱你,也不值得你喜爱。我作为局外人希望你能终止这段关系,去创造更健康的人际关系。”我讲得脸颊发烫,胸腔起伏,声音也越来越大,吸引了店员的注意。

 

按照我的预设,他会生气,指责我不够礼貌。我想东很有教养,不会泼红茶,也不会对我诉诸暴力,而是转身离去。

 

东神色黯然,一时间哑口无言。我默默等他起身。

 

他握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挤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已经结束这段关系了,很久以前就结束了。”

 

最糟糕的结果,我合上了眼。东对我心灰意冷,而我重燃起了不该有的希望。看样子,该离开的是我。

 

“所以,”他喊住我,“我想试着创造新的人际关系,你说的那种,健康的人际关系。”

 

我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桌上的焦糖布丁,我痴心妄想是东特意给我点的。

 

他说:“你瘦了好多。”

 

他又说:“上次你看了我的诗,还没告诉我写得怎么样呢。”

 

我嫉妒得看不下去——我说不出口。

 

“既然结束了,”不知为何我声音听上去像贝蒙斯坦的鸣叫,“你应该写新的主题,而不是拘泥于一个主题。”

 

“好,你会教我吗?ELF老师。”

 

“可以,你是个好学生。”我从背包里拿出我的名片夹,这是我的正式名片。

 

“抱歉,原来ELF是你的笔名,”东听上去比我还惭愧,“雾崎十一老师,你好。”

 

他念着我的名字,我终于看向他,我如鼓声般的心跳声印证了一切。

 

-END-

 

 

 

 

*雾崎十一这个名字来源于黑暗姐妹花的朗读剧《黎明的咖啡》,是托雷基亚原来准备给自己取的人类名字。雾崎=Kirisaki,十一=juichi=jack,雾崎十一=kirisaki jack=开膛手杰克。个人非常喜欢这个文字游戏。

*光太郎就是泰罗的拟态,雾崎是托雷基亚的转生。故事线是诗文内容,托雷基亚死去,泰罗捡到了他的碎片,用自己的心脏将托雷基亚复活为普通人类雾崎,降生在泰罗TV的未来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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